北京昌平：海归硕士 怪病缠身勇创业《致富经》

　　这天，崔各庄乡的这处大棚，来了一群不寻常的客人。

　　导演：OK，好了好了，谢谢，谢谢啊。

　　这些忙着拍摄的人，是北京电视台的导演。到这天已经是采访王冕的第9家媒体。在人们眼中，王冕已然成了焦点人物。可每当这时，王冕父亲的心情却始终难以平复。

　　王冕的父亲王铁成：你上了那么多年的学，你从事这项工作，跟你所学不搭边。

　　在王冕创业的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的父亲至今还怨气未消呢？

　　眼前的王冕让人很难想象，3年前，他还是留学法国回国的双硕士，在北京一家房地产公司做审计工作，拿着40万年薪。而现在，王冕却成了北京郊区种菜的农夫。身份上的极大反差让人心生疑惑，王冕为什么要放弃40万年薪的工作，反而来侍弄几个大棚呢？

　　随着记者采访的深入，王冕一个异于常人的表现，更让记者惊讶！

　　王冕：现在不太舒服，要不我就稍微休息一小下，恢复一下再聊。

　　记者：你现在感觉是睁不开眼了，还是？

　　王冕：现在时大脑反应比较慢了。

　　记者：那就睡吧，你在哪儿歇？

　　王冕：我就在那坐一小会就行。

　　记者本以为王冕有些疲惫，才会在采访不久，提出要休息一下。可王冕身边的人却告诉记者，这其实是伴随了王冕30多年的一种疾病。

　　李海军：像我们这样熬一熬就过去了，或者洗把脸就过去了，但他就会持续进入那种昏昏迷迷的状态。

　　母亲对王冕这样的状况，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她告诉记者，王冕甚至蹲着就能睡着。

　　王冕的母亲刘立新：他就在这蹲着就能睡着。

　　不到5秒钟的时间就能睡着，王冕患的其实是一种目前还无法治愈的疾病。和这种疾病打了几十年交道的郭兮恒教授，为我们详细讲解了这种疾病的显著特点。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呼吸科睡眠中心主任郭兮恒：他的嗜睡不择时机，不择地点，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吃饭的时候就突然嗜睡，有可能饭碗就掉地上了，也可能上课的时候就睡觉，有的领导在做报告的时候，他自己睡着了，就这种睡觉是不择时机，不择地点的，自主控制不了，有的人走到马路中间睡着了。

　　因为这种病极为少见，王冕的家人曾经求医问药20多年，始终不知道病因。在父亲心中，多年前的一件往事，至今让他对儿子还心存愧疚。

　　王冕的父亲王铁成：我记得有一次冬天，特别特别冷，我一说到那就是比较伤心，我工作因为管小事就下班比较晚，他妈妈下班也是比较晚，他抱着那个书包就在门口睡着了。我当时一看，心里特别的难受。我开开门，给他抱屋里都没醒。

　　饱受这种疾病的困扰，王冕从小就是一个不分时间、场合、随时进入睡眠的人。在小学同学的记忆中，王冕总是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可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从来没有完成过作业，就连考试都能睡着的王冕，学习成绩却始终名列前茅。

　　王冕小学同学季姚：他对书本的东西理解很快，基本上课的时候，大多是都是在睡觉，我们一个班级一共两个名额，保送到我们那个时候的重点学校，就有他一个。

　　2004年，王冕在大连理工大学计算机系毕业后，来到法国留学。仅用三年时间，就在法国土伦瓦尔大学经济情报专业和企业管理专业，获得两个硕士学位，还顺利地获得了中国进出口银行巴黎代表处的工作。

　　儿子的成功让父亲倍感荣耀，无论家里家外，父亲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提起在法国工作的王冕，然而，不到3年时间，王冕却出人意料地放弃移民回到北京，一年后，居然又放弃了40万年薪的工作，当起了农民，这让父亲怎么也不敢相信。

　　王冕的父亲王铁成：他如果假设高中毕业，没找一个合适的理想工作，选择农工业，那我会支持他，你想一下上了20年学，到国外去深造，我从心里边确实是不支持他。

　　王冕在法国生活了6年，为什么说放弃就放弃？回国后，他又为什么偏偏选择务农呢？这一切，还得从王冕的留学生活说起。

　　2004年9月，到了法国的王冕，和其他留学生一样，打工赚取生活费。可只有一个地方，让时常嗜睡的王冕非常适应，那就是法国的农场。

　　王冕：工作时间不长而且挺开心，两个人一棵树，可以采摘，一个人这一棵树，可以一直采下去，一边聊天一边工作，很放松。

　　2010年6月，想陪在父母身边的王冕放弃了法国的工作，回到北京，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审计。虽然拿着高薪，可高楼大厦里，每天朝九晚五的快节奏，很快让王冕感到不适应。他嗜睡的毛病严重了。

　　王冕：很明显，我坐在地铁上，睡着之后刚一醒，第一反应是睡的时间有点长，感觉往往都是坐过了，等冲下去之后才发现是下早了。而且每天要三个小时在路上。

　　熙熙攘攘的北京国贸，多少年青人把奋斗的梦想寄托在这里，可奔波其中的王冕却身心俱疲。虽然嗜睡的毛病并没有因此影响到王冕的前程，他仍然十分优秀。可王冕却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创办自己的农场。

　　王冕：应该说是自己能够把控自己的生活状态，这个白领的话，我觉得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身不由己。

　　2012年7月，王冕瞒着父母，拿着30万元的工作积蓄，在北京市昌平区的小汤山镇租下12个大棚。他把创办农场的第一步放在了种草莓上。可他的做法却令很多专家都为他捏了把汗。

　　王冕：这是一块牛粪。

　　依照王冕的设想，他要借鉴国外用生物防治的办法种植草莓。所谓生物防治就是用生物手段，坚决不使用化肥、农药和激素。而要在温室大棚里实现生物防治，在北京农科院的专家史宝才看来，都是一件极为复杂的系统工程。

　　北京市农林科学院植物保护环境保护研究所推广研究员史宝才：你单是一个虫治虫这一块，就包括很多的捕食性的，寄生性的，还有菌类的，这些都很多，而且他每一项技术在田间实际应用的话，实际上都要经过多次反复，才能固定，才能成型。

　　虽然难，但王冕却依然想种出像在法国看到的草莓。可工人却没有这样的种植经验。因为，一个首要的问题就解决不了，那就是一种俗称“红蜘蛛”的虫害。

　　中国农业科学研究院植物保护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王伯明：就是说它直接影响到，因为你那个叶片被红蜘蛛危害了，那果实就没法长了，然后再严重了，你这已个棚全部都要绝产。

　　当时，王冕对用生物防治的方法种草莓一窍不通，他只能借助外语优势，查阅大量国外相关资料。可4个月后，灾难还是来了，草莓的叶片感染了红蜘蛛。

　　王冕：前一天可能想1500斤，后来觉得长得不太好，可能1200斤，1000斤，800斤。这是一个逐渐接受的过程，最后发现这个棚产10斤。

　　70天后，12个棚8亩草莓遭遇绝产。王冕投入30多万元积蓄，全都打了水漂。可这时却有一个人在暗自高兴，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冕的父亲。

　　王冕的父亲王铁成：我心里也有一份高兴，为什么说高兴。赔钱是一个方面，反过来我就可以说咱们赔了，赔点钱不重要，咱们回家吧，你踏踏实实找工作，接着还能找工作。

　　其实，在种草莓的过程中，经常有猎头公司看中王冕的资历，以四五十万的年薪请他工作，可王冕却不为所动。这在父亲看来，简直是胡闹。尽管对王冕有气，但又怕儿子嗜睡出现意外，打种草莓的那天起，就和老伴跑来帮忙。本以为赔了钱，王冕理应回去上班。可这一次，王冕不仅没有停手，还赌一口气，要再干一场！

　　这里是朝阳区崔各庄乡的黑桥村。2013年7月，王冕从朋友手里东拼西凑了10万元钱，缩小规模，租下两个大棚，又开始种起了草莓。尽管不支持，但又心疼儿子，父母只能跟来帮忙。为了省钱，王冕辞掉了全部工人。一家三口包揽了所有农活。就住在大棚旁边这个简陋的工具房里。

　　记者：阿姨，您开始的时候受得了吗，这样的日子？

　　王冕的母亲刘立新：孩子在这里，受不了也得受。

　　这个不足10平米的工具房，四面透风，每晚只能和衣而睡，王冕的床是用四把椅子和一块木板拼起来的。这样艰苦的条件，和北京城里的家根本没法相比。因为做饭不方便，一家人经常要在大棚里凑活着吃一口。

　　王冕的父亲：开着一个电动车出去。您收废品吗？就是看着外表一看，好多都是土，总问我收不收废品，我一乐，我说今天还挺忙，还没有时间收废品。

　　父亲退休前是首钢的工人，从来没干过农活。60岁的他虽说是心甘情愿来帮忙，但这样的日子总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王冕的父亲：我的儿子是新闻工作者，是记者，是哪儿的总工，副总工，你这个一说，大拇指你会这么说，说你家孩子呢？我同事说你家孩子出国回来干什么呢？一低头，种地。虽然我心里特别烦躁，但是事情他已经选择这个职业了，我从心里确实是不支持他，但是说他选择了，他有这个信心，我要帮助他，我不是支持他。

　　王冕做的事，父亲说起来就想哭，但让父亲更担心的是王冕的身体。种草莓两年时间，王冕瘦了20斤。幸运的是，2013年10月，通过拨打12396农业科技支援电话，王冕联系上了北京农科院和中国农科院的专家，在他们的帮助下，王冕终于找对了控制虫害“红蜘蛛”的有效办法。

　　王冕：比如说这一棵爆发了，我说先选择是把它拔掉，拔掉之后给它处理好，然后再周边两圈三圈，撒上这个就能控制住，这周边不会再往外扩张了，它这个红蜘蛛。

　　这种体长只有0.35毫米的虫子，是一种名叫智利小植绥螨的捕食性螨虫，它是专门对付“红蜘蛛”的天敌。而在王冕的大棚里，还布置了很多生物防治虫害的秘密武器。

　　王冕：这些都是去年种的芹菜。开花之后棚打开。外界很多需要花粉和花蜜的昆虫，尤其是天敌食蚜蝇，去年就是食蚜蝇进来，就把棚里的蚜虫控制住了。现在我这个棚因为养了一年多，完全没有农药，还有很多种天敌。

　　用牛粪代替化肥、用以虫治虫的办法代替农药控制病虫害，因为不用农药除虫，大棚里渐渐恢复成了一个独立生态系统。而王冕用这种办法种植的草莓，也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品尝和购买。

　　客户：跟别的买的比，还是不一样。它里头是软的，不是硬的。进嘴以后是绵的那种感觉。

　　其实，用这种方式种植草莓，产量和普通草莓相比低了一半。但这种种法却成了卖点，一公斤草莓，最高时卖到了200元钱。可尽管这样，种草莓第二年，王冕只赚了5万多元钱。

　　王冕：因为我和我父母人工什么都没算，实际上跟工地上搬砖赚得差不多，那时候就有一个基础，觉得这个生物防治做有机就可行了。

　　和王冕的乐观不同，这时母亲也开始担心起王冕的生活来源。她决定说服儿子回去上班。可没想到，这一掺和，不仅没能说服王冕，反而让王冕的步子迈得更大了。更让她想不到的是，王冕还确诊了困扰他30年的怪病。

　　他叫李海军，一次偶然，听朋友说王冕用生物防治的办法种草莓，就带着家人来采摘。

　　李海军：这个真的熟了，好吃。真的好吃。

　　当时，第一次吃王冕的草莓，就让在互联网行业打拼了十几年的李海军非常兴奋。一心想要开辟新领域创业的李海军，在了解王冕的种植过程后，对王冕敬佩有加。2014年4月，他和王冕一拍即合，成立公司，在朝阳区崔各庄乡租下了38个大棚种植蔬菜。王冕负责生产，李海军负责营销。

　　可令人奇怪的是，来到这里的王冕又做出了种种令人费解的举动。

　　在这38个大棚里，王冕种了30多种蔬菜。他坚决要求工人，不使用化肥、农药和激素。2014年5月，种植蔬菜第一茬，爆发了大面积的蚜虫。工人们怎么也没想到，不久，王冕居然养起了这种泛滥起来很难对付的害虫。

　　工人叶友军：本身我们地里虫子还消灭不完，弄呀不能打，他还养虫子。我们其实跟他挺不服气的。

　　工人王生友：我说如果这棚菜坏了，算你的算我的，他说没事肯定坏不了。我就当时反正有点，心里不踏实那股劲。

　　工人们找上门来质疑王冕，全都被挡了回去。让人猜不透的是，王冕还经常不慌不忙地到西红柿大棚里，没完没了地看花儿。可让工人们更加奇怪的是，繁殖的害虫越多，王冕居然越高兴。

　　王冕：这些都是蚜虫，而且这些都是一种蚜虫。蚜虫一般都是很多品种混在一块，这是单纯很纯一种蚜虫。

　　这些让人看了头皮发麻的蚜虫，俨然成了王冕眼里的宝贝。在王冕看来，他这样做恰恰是获取财富的秘密所在。因为没有这些害虫，就没有他要的天敌。

　　王冕：养害虫的目的是让它达到高密度的情况下，让这个天敌能够大量快速繁殖。而且这害虫是一茬一茬，我要保证每一个时期，都会有以个棚，有那么一片区域，能够养天敌，天敌始终连续不断。

　　在这些特别的大棚里，王冕还培育了很多种昆虫。对他来说，都是能控制大棚虫害的武器。而王冕每天盯着西红柿的花儿，实际上是在寻找一样被他称为“吻痕”的痕迹。

　　王冕：你看这个就是很明显的吻痕，这个可能大概也就是授粉了六七个、七八个小时，痕迹是这样的，如果时间再长，颜色会更深。

　　有了这样的“吻痕”，就证明熊蜂授粉的成功。因为西红柿的花朵没有蜜腺，只能靠这种个头比蜜蜂大上2倍的熊蜂为它授粉。

　　记者：这个个头大。

　　王冕：对，大好多，形状也不一样，你看像狗熊似的。

　　记者：熊蜂是狗熊的熊？

　　王冕：对。

　　熊蜂对气味特别敏感，靠近时，王冕不敢说话，更不敢大口喘气。因为和蜜蜂不同，熊蜂没有倒刺，可以连续蜇人。那么，用熊蜂授粉的西红柿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王冕：从这个外表上实际上能看得出来，就是我们这种西红柿，会由一个纤维结构，从表皮基本都能看得出来，还有一个最明显的标志，就是你切开，你看这个西红柿的种子，非常大，很明显，这个是王冕从外边买来的西红柿，它基本上里面没有什么种子，或者很小，你看这个种子，这是用激素刺激起来，没有正常授粉。

　　为了扩大自己的销售群，王冕经常组织潜在客户到他的农场实地参观，通过对比，熊蜂授粉的西红柿，很快就会让人发现不同之处。这种办法也让人更直观地了解他的蔬菜。

　　客户：酸甜可口，就是西红柿的味道。你知道吗？王冕现在很多吃西红柿是没有西红柿味道。

　　只要成为会员，在家就可以收到他农场里卖价30元一斤的蔬菜。为了让客户更信任，王冕把每个蔬菜大棚都配上了摄像头，网友可以随时看到每个大棚里，蔬菜种植的实时全过程。

　　经过几轮种植试验，尝到甜头的工人们终于信服了王冕。更值得高兴的是，在睡眠医学专家的帮助下，王冕终于检查出了困扰他30年的疾病，他得的是一种叫“发作性睡病”的睡眠疾病。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呼吸科睡眠中心主任郭兮恒：我们遇到这种病人以后，都要问他，你在做什么样的工作，比如有些人是做建筑工作，在高空作业，那是绝对不允许的，一定要选择一些比较特殊、安全的工作来做。

　　发作性睡病，目前只能通过药物手段调节。而王冕在做农场的过程中得到了很大缓解。现在，王冕的农场每天可以供应1000多斤蔬菜，正式开业仅3个月，已经有40多个家庭成为会员。每月销售收入达到7多万元。

　　让父母欣慰的是，他们眼里“不务正业”的儿子，终于交上了漂亮的女友。可他们还有句话想问却说不敢说出口。

　　王冕的父亲王铁成：你选择他时什么，他没有财富，你能看好这个事业吗？咱们假设一下，不成功的话，需要你来养活他的时候，你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