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摄像机,他是这样的:“这个又说不来了。”而一见到他养的猪,他却是这样的:“抱一个,抱一个,好,乖,你不听话了?”朋友说他是猪痴,妻子也因此异常气愤。他爱猪成痴,却是因为他那几近失明的父亲。他耗时三年,不惜花重金从外地买来特种野猪。看浙江省余姚市的何海荣,如何从猪身上掘金!
今天,有客户要买八百多斤鱼,何海荣要下网捕鱼,参与捕鱼的这些人,是朋友介绍过来的游客,他们都是从余姚市里过来的。
记者:预计今天有多少鱼?
何海荣:几千斤肯定有的了。
记者:都会有什么品种?
何海荣:这里是四大家鱼为主。
大部分游客都是第一次亲身体验,显得很兴奋。
记者:您是第几次来?
游客:第一次来。
记者:好玩吗?
游客:好玩,最好玩的是到下面去抓。
何海荣养的这些鱼从来都不喂饲料。
何海荣:我们这个喂草的草鱼,肚子没有了,身材很苗条的,跟我一样身材很苗条的,肚子里面没有油的。就是卖得快一点,紧俏,抢手货。
游客:这个鱼好吃。先下手为强,市场上买不到的。
记者:什么市场上买不到?
游客:这个价格肯定买不到,这个鱼又那么新鲜,里面都没有油的。
游客:自己抓上来,然后再自己蒸。从刚才一进门就没有一点饲料,看见周边这环境,然后再自己亲手抓出来,吃起来的味道也更加好了。
鱼一捞上来,这些游客就每人要个两三条,还有人要给朋友捎带上几条,何海荣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何海荣:又可以省很多劳力,这样直接可以不用去吆喝,直接他们买走了,他们又觉得开心,主要还是更直接地看到这个产品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这些游客听说塘里还养有甲鱼,就让何海荣下网抓几只。这些甲鱼是仿野生养殖,把甲鱼苗投进去后,就不喂任何饲料,任它们自由生长,因此野性十足。
何海荣:你看,动作快不快?它平时抓小鱼的时候也是这么快的。
记者:速度快。
何海荣:对,速度快。
有游客要买记者手里的这只甲鱼,何海荣却说给钱也不卖。
何海荣:这个是三年以上的甲鱼。
记者:你拿的是三年以上的,我拿的这个是多长时间的?
何海荣:两年左右的。
记者:我这个不是符合你卖的标准的。
何海荣:对。它这个壳的颜色、光泽度,一看就不一样。
记者:又咬上了。
低于三年的甲鱼,何海荣一律不卖。那怎么区分甲鱼的年份呢?不满三年的甲鱼底板偏白,指甲也更干净,而且没有那么锋利。
何海荣:还有这个裙边的区别,这个裙边挺、厚,这个裙边,你看,薄,往下翻的,不挺拔的。我要做的是长久的生意,来一个客户要留一个客户,用这样的方式去拉动他们,所以说我宁可少赚一点,不好的甲鱼我也不会卖给他的,我一定要按照我的标准我的要求,达到这个要求了我才可以卖。
因为何海荣的坚持,他的甲鱼在当地小有名气,卖250元到300元一斤,目前是当地市场上甲鱼价格的近两倍。但是采访的时候,何海荣却跟记者说了这样一段话。
何海荣:做什么事情,接下去我里面干这个干那个,事情反正很多的,都是围绕着这个猪在转,最终的目的都回到一个点上,就是养猪。
在家人朋友眼里,何海荣更是个不折不扣的“猪痴”。
何海荣的朋友 曹施金:对猪痴迷到什么程度呢?这猪场刚造的时候,他们俩夫妻跟猪,旁边就是猪,他们夫妻俩的床在这儿,足足睡了一年多。它是没有任何封闭的,就一张床,旁边就是猪,叫我们旁人是无法想象的,他说什么,越近越好,能实时观察它们。
何海荣的妻子 徐蕾蕾:一待待个几个月在猪圈里面,基本上两个人很少有沟通的时间,整天住在里面,关注猪的这个程度已经大大超过我了,我心里很不平衡,有那种失落感一样
采访的时候,何海荣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何海荣:这又说不来了。
何海荣:那个那个那个。
记者:怎么了?
何海荣:稍微等一下。
但是一进猪圈,何海荣像是变了一个人,情绪大增,对着这些猪说起来个没完。
何海荣:好了,我知道你疼。又给我们家下了这么多小猪仔。猪,是从小到大陪我长大的,特别是童年的时候,它是我的伙伴。对猪有一种莫名的感情掺杂在里面,所以说猪对我真的像哥们(儿)一样的。
何海荣开有三家兽药店,加上鱼塘和猪场的收益,一年有五百多万元的收入。
在宁波当地小有名气。然而,随着采访的深入,记者发现,何海荣的命运却是几经转折,他对猪的痴迷,一切都源于他那患有眼疾的父亲。
何德明,何海荣的父亲,患有先天性眼疾,开始的时候,视力能见度仅有一米,到了2006年,父亲的两只眼睛完全看不见了。尽管眼睛看不见,但父亲却是养猪的一把好手。
村民 沈才荣:肚子里一摸,怀孕的猪仔有几个,他就摸得出来。他就是这样,有这种水平,这种能力的人。
何海荣:冬天的时候,窗户都关着的,他早上一进来,第一感觉,今天这里面的气味好像不对,他说猪肯定要么拉痢疾了,要么猪有什么其他病状出来了,很准的。一般常人很难做到的,用鼻子闻闻能闻出点什么。
采访的时候,记者就见识了一番何海荣父亲的养猪功夫。
何海荣:他刚才跟我讲,这个小猪拉痢疾了,拉白痢,根据鼻子的气味闻,白痢黄痢,他都能分辨得出来。
记者:连颜色都能分辨出来?
何海荣:对,它就气味不一样。
记者:我进来没有闻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何海荣:所以说一般人你闻不出的,刚才这里就是拉痢疾的地方。
何海荣在跟记者说话的时候,父亲又告诉他两窝小猪都在拉痢疾,父亲眼睛看不见,他是怎么判断的呢?
何海荣:他说这只拉得厉害,他又没看到的,你看这个颜色。
记者:怎么不一样了?
何海荣:反正这个痕迹在这里,还有这个屁眼洞大。
记者:他说什么?
何海荣:他说这只没拉,很干净,这个屁眼洞小小的。
记者:就是没有这个拉稀的痕迹。
何海荣:对,没有拉稀痕迹。
何海荣的父亲把手当成眼睛用,加上鼻子和耳朵,摸索出了一套养猪窍门。在何海荣小时候,父亲就是靠养猪维持一家生计。
何海荣:在人家眼里,好像我爸眼睛看不出,是个残疾人,其实在我的眼里,他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非常了不起,我敬佩他,他是我的偶像。
然而,何海荣的童年,却因为父亲的眼疾蒙上了一层阴影。作为家里的顶梁柱,父亲的眼睛不好使,挣钱的法子有限,何海荣的家在村里一直都是很穷的。
何海荣的朋友 曹施金:一次相亲,对方到他家里来以后,一看是这么个情况,人家扭头就走了。
何海荣的朋友 周高明:大家都看不起他,有些时候特意要把他老爸眼疾的问题拉出来,欺负他,侮辱他,他反正躲之又躲吧。
贫穷、自卑,这让何海荣变得内向,不爱说话,经常一个人躲在猪圈里跟猪玩,猪是他儿时最好的玩伴。
何海荣:别怕,别怕,抱一个,抱一个,好,乖,怎么不听话了?来。好了好了。
采访的时候,何海荣带着记者来到了父亲最早养猪的地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双眼几近失明的父亲,自己一个人摸索着建起来的。虽然这个地方现在已经废弃了,但何海荣却一直留着。他一站在这里,脑子里就浮现起父亲磕磕碰碰,走在这条路上去喂猪的情形。
何海荣:这里都是高低不平的,这里上面房子屋檐很低的,假如说他一急,头经常碰的。有时候就是没事会陪着他,就是我从眼睛第一眼看到,在后面刚要喊出来的时候,爸你小心,他已经碰上去了,反正经常的事情。有时候还好,有时候就眼角这里出血。反正这一幕,这一瞬间真的,就是有一种酸酸的,反正那种很难受的那一种感觉。
哪怕日子过得再苦,何海荣也从来没听父亲抱怨过一句,父亲的坚强和对命运的不屈服,深深地影响了何海荣。
何海荣:就是说从那时候,我就是说,反正暗暗地下决心,就说为这个家早点儿成熟起来,为这个家挑起重担,叫我爸妈早点享点清福。
2001年9月,何海荣从金华农业学校畜牧兽医专业毕业后,到杭州的一家种猪场实习,实习期满后,经理想重用何海荣,并开出五万元的年薪,但何海荣却执意要离开。
何海荣:我一直放不下我父亲,父亲又这么辛苦,这么眼睛看不到,为了培育我,他(很辛苦),反正我就是这个念头,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一定要回去。
2002年11月,何海荣回到老家余姚市黄家埠镇,贷款三万元开了一家专门卖兽药和饲料的店。因为药品齐全,服务周到,这家店很快就在当地小有名气,何海荣也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一年有几十万元的收入,日子也越过越富裕。
然而,眼前的这片鱼塘却打破了何海荣一家平静的生活。2007年1月,何海荣以5万多元的价格租下了这片一百多亩的鱼塘,投放了四大家鱼鱼苗和甲鱼苗。何海荣坚持甲鱼养够三年才能卖,因此,包下鱼塘的头两年一直在赔钱,很多人都劝何海荣赶紧把鱼塘处理掉。
何海荣的朋友 周高明:我们觉得他兽药店开开,就差不多了,就不要再折腾了,差不多过日子算了。
何海荣的妻子 徐蕾蕾:这是亏的,好端端承包鱼塘干什么,你这个鱼像养的甲鱼,几年以后才能见钱,这个回报率太低了。
然而,何海荣宁可赔钱,也要把这个包袱背着。直到2011年8月,何海荣投资150万元建猪场,修了排污管道通往鱼塘的时候,大家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坚持承包不赚钱的鱼塘。原来,他要利用鱼塘处理猪场的废弃物。
何海荣的妻子 徐蕾蕾:后来从事这个养猪以后,第一反应,才想到鱼塘是为了猪场而服务的。
卖兽药和饲料虽然赚了钱,但是几近失明的父亲,用手摸索着喂猪的这一幕,一直萦绕在何海荣的脑子里,他一直都想办一个猪场。
不过何海荣不想再像父亲那样养普通的育肥猪,他要养不一样的土猪。何海荣经常在网上查资料,还专门去了浙江嘉兴、四川、山东等地,实地考察当地的土猪品种。在查资料的过程中,莱芜黑猪吸引了何海荣的注意。
这就是莱芜黑猪,莱芜黑猪主要分布在山东省莱芜市,产仔率高,母猪母性好,杂交优势明显,而最让何海荣看中的是莱芜黑猪的肉质。
何海荣:土猪要有一个特色,就是要肥肉好吃,在我心目当中,精肉好吃其实不稀奇的。就是我要让它肥肉好吃,最好这个肥肉一般不吃肥肉的人都能吃下去。然后再根据这个指标,最终确定莱芜猪比其他的猪肯定要好。
然而,莱芜黑猪因为长得慢,经济效益低,很多人都不愿意养,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纯种莱芜黑猪濒临灭绝。莱芜黑猪在被列为国家保护品种后,就更难买到种猪了。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2012年12月的一天,何海荣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让他欣喜若狂。
何海荣:就这样在琢磨的时候,我同学的电话打过来,他说这个场倒闭了,他说里面有莱芜猪你要不要?这样脑子一转,那不是刚刚在想吗?就是说好像运气来了一样。
何海荣兴奋地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看猪。最终,他用一万元的价格买回来8只20多天还没断奶的莱芜小黑猪,而且还是人家养殖场不想开了,要处理掉的猪。
何海荣的妻子 徐蕾蕾:八头小猪拿过来,说难听点,就奄奄一息的。这么小的小猪,可以说死亡率百分之九十以上。
何海荣的朋友 曹施金:这么几头小猪一万元钱,我们想再怎么好,值一万元吗?当时那种种猪,说实话,五十元一百元钱的猪买来多养一天,养大了马上卖钱不是更快吗?
但何海荣却不管那么多,8只小猪一拿回来,他就一头扎进了猪圈里,当天晚上就把床铺搬进了猪圈。而实际上,从何海荣的家里到他的猪圈,骑电动车也只需要五分钟,尽管这么近,何海荣还是跟老婆一起,搬到了猪圈里,跟这8只小猪吃睡在一起,这一待就是一年多。
何海荣:隔壁是猪,这里就是上面搭了一个,彩布,油纸,这样就弄了一个帘子,就是说里面搭了一个小床,就这么简单。我们人睡在里面,猪睡在外面。
何海荣的朋友 曹施金:叫我们一般的人无法想象,我们别说睡一年,我在那里待上个把小时,我身上都是一身猪味儿,他们俩夫妻能在这里足足睡了一年。
何海荣的妻子 徐蕾蕾:刚开始真接受不了,有时候睡不着,但是我看我老公睡得很香啊,他在那里睡得呼噜呼噜的,我一点都没感觉他哪里感觉到不一样不舒服的地方,没见过他说苦啊累啊的。
在何海荣的悉心照料下,8只小猪全部成活。何海荣又买来一头野公猪给它们配种,他想选育出一个自己的品种。
何海荣:自己选出来的品种,跟其他猪肯定有不一样的东西。特别是价格定位的时候,我有自己的话语权,我想定多少就定多少,跟市场猪价的波动无关,它长归长,跌归跌,跟我没关系,我有自己的话语权。
直到现在,何海荣还在不断优化品种。记者采访的时候,何海荣在2016年春节前,从黑龙江预定的两头种公猪终于拉回来了。
何海荣:卸这里吧,倒。这头(特种)野猪盼了很久了,想了好多办法,今天终于搞过来了。好像人家新娘子上轿的那种心情。
记者:那它很重要吗?
何海荣:很重要,现在我的品种现在定位已经定好了,现在接下去要繁育了,这个(特种)野猪对我来说非常得重要。
何海荣盼望已久的这头特种野公猪,有百分之七十五的野猪血统,之前生活在3000多公里之外的中俄边境。这次一共拉来两头种公猪,另外一头是野猪和东北民猪的杂交后代。为了把这两头种公猪从黑龙江拉回浙江,光是路费就花了三万多元。
养殖场 技术员 刘明:单纯运费就这么贵,所以说可以感觉到他是很迫切需要这个猪,不然也不会花这么大的代价。公猪是一个关键,对于一个猪场来说。它直接关系到一代一代的性能、表现。所以说,他有了这两头公猪后,相信他的事业会做得更好。
这头特种野公猪已经被驯化过,何海荣可以直接利用,减少了优化品种的时间和成本。
何海荣:这样的,留种以后生出来的小猪,肯定好,肯定强壮。来个特写。
记者:好大的(獠牙)。还是好凶。
何海荣:还是有一点。
记者:就是很戒备这样。
何海荣:很戒备,就是说毕竟它刚来,彼此之间我们的感情还不够深,所以说它还是有点戒备,你看。
为了提高猪肉品质,何海荣还专门开辟了一块运动场地,把猪赶出来运动。
何海荣:本身这个有野猪品系的,还有土猪品系,土话说就是比较野,有一种野性在。土猪的话,它最好就是说半放半养的这种模式。
这些猪一放出来就撒了欢儿。
何海荣:现在完全释放了,它当然开心了。我第一个出发点就是让它开心,猪开心才能长出好的肉。
何海荣在猪身上花的这些心思,也得到了消费者的认可。
消费者:我也是慕名而来的。
记者:慕名而来?
消费者:对,他们说这里的猪肉好。
记者:别人都怎么说他们家的肉?
消费者:平时老家我也不怎么来的,人家说是好的,所以我过来了,人家说他们家的肉比较地道。
何海荣平时会吸引游客到农场参观体验,趁机推销自己的产品,还跟当地的农家乐达成合作,长期供应土猪肉。,何海荣的农场出栏土猪500多头,土鸡5000多只,还有青鱼、甲鱼等多个品种,加上兽药店的收入,一年销售额500多万元。
从猪场到鱼塘的这段路,800米长。虽然父亲一个人能摸索着走,但何海荣只要有时间,就会像这样牵着父亲走。当年那个跟在父亲身后的孩子,已经有能力去照顾父亲了,但他还有一个心愿。
何海荣:让他的眼睛重见光明,这是我最大的心愿,哪怕是一点一点光线,哪里有希望,我都愿意去尝试,这是我最大最大的心愿。
共青团浙江省宁波市委员会 副书记 钱雪华:何海荣的成功也给我们的很多青年带来了期望,就是说在从事农业农村创业的过程当中,如果选对了项目,选准了项目,能够有针对性地做好一些服务工作,能够更好地做一些市场调查,那么在农业农村创业的道路上,肯定能够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