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琼:拦一下,拦一下。
见到王琼的时候,她正在村民家里收猪。
王琼:哎呀,不要紧,不要紧,拽拽。
两百多斤的大肥猪,称起来本该很费劲,可王琼和村民却想到了一个方法,让猪变得很听话,不乱跑也不乱叫,乖乖地坐到了磅秤上面。
王琼:别动,别动。可以了。
王琼:这样抓猪,是我们当地特有的一种抓猪方法,用套子把猪头套起来,这样的话,猪比较安静,它不会乱跑也不会乱叫,比较好逮。
称一头猪需要至少三个人配合,一人用袋子快速地把猪头套住,另一人抓住猪的尾巴往外拖。剩下的工作就全靠磅秤上抱猪人的气力了。看到村民很轻松地称了几头猪,记者也决定试一试。
记者:这有点害怕。
王琼: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你抱着它就行了,抓住它的腿,好,等一下等一下。没关系,你抱着它,抱住,扶一下,扶一下子。
记者:(我)这个腿有点抖啊,这(猪的)呼吸都喷我嘴上了。
王琼:哈哈,这个就是工作,我们的工作
王琼这次一共收走了20头猪,可卖猪的大姐却不太开心,因为行情差,她本来想再等一等。
养殖户:最少得6块左右,6块多的话能赚两个钱,现在5块肯定得贴钱,贴定了。
虽然行情不好,但王琼说要尽快出手,那就得赶紧卖。在养殖户眼里,这个干练的女人,眼光非常独到,曾经的很多事都证明,她的的判断有时候就是赚钱的关键。王琼年纪轻轻,却在养殖户眼里享有很高的威望,这跟她近乎传奇般的经历有很大关系。
朋友魏勤生:她是打不死的小强,真的是这样的,这些年她经历了很多的坎坷,她是属于那种,败了然后她又站起来,败了她又站起来的,越挫越勇的那种,她的内心很坚强,我非常的佩服她,因为一般的女人如果像她这样,遇到一次两次,可能就趴下了。
现在的王琼,拥有一个年出栏生猪4万头的合作社,两个规模养猪场和一个300亩的果蔬种植基地。可就在几年前,她却连生活都成问题。
朋友岳丽:你看她现在过得这么好,以前你不知道她过的什么日子,和乞丐没有什么两样,那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说可有问题啊,有时候,就是我做好饭,就叫她到我们家吃,穿的衣服,都是我给的。
说到王琼的往事,母亲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母亲:我就是心疼我的女儿,我想想我的女儿,王琼太不容易了。
那么,王琼到底经历了什么,让母亲如此悲伤?她又如何用几年时间,从一无所有变成远近闻名的致富带头人的呢?
为了找到答案,记者跟着王琼来到了泗县国防路的一栋房子,王琼说她的故事要从这栋房子开始说起。
王琼:就是三楼的这个房子。
记者:三楼哪一间?
王琼:这一间,有阳光板的那一间。
记者:多长时间没回来了?
王琼:快十年了吧,我也会路过这,开车也会路过这,但是我从来都不会多看一眼。
记者:我们上去看看吧。
王琼:这个,就是这个门,防盗门。
记者:这个黄色的门?
王琼:是的。
王琼:从天堂到地狱的生活,没有尊严,没有经济基础,没有了社会地位,没有了事业,没有了家庭。
记者:就是这道门?
那么,这道门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故事呢?
脱下沾满猪粪的工作服,换上时尚漂亮的衣服,王琼像很多女性一样,爱逛街购物,她喜欢生活过得宽裕而有品质。2004年之前,王琼也确实过着这样的生活,她和丈夫在安徽泗县开的饲料公司,让她赚了不少的钱。
王琼:有钱就花,反正赚得也快,来得也快,天天一车一车的货处理,我经常出入于各大美容院,然后到外面去买衣服,生活得很好,很奢侈那种生活,在小县城里面来说,算得上是比较奢侈的生活。
可是从2004的9月12号开始,王琼的一生彻底被改变了。
王琼:那天我跟女儿在家,就(听到)外面很吵,开门一看,人家正在换我们家门锁的那个锁芯,我说,你们这是干嘛,你们这是干嘛,就进来一个女的,胖,她拿了一张单子给我,她说王琼你自己想办法吧,房子现在已经给我了。
住了好几年的房子,突然被卖掉,王琼当时有点蒙,后来才明白,因为自己常常出差,丈夫出轨,自己和女儿彻底被抛弃了。家里的存款、房子,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没有周转资金,饲料公司也很快关了门。
王琼:刻骨铭心,从那天开始,我就没有了家,一无所有。
从被家里赶出来之后,王琼失去了所有积蓄和经济来源,只能带着女儿租房度日,两人相依为命,熬了几个月,她连基本的生活都没有办法保障了。
朋友岳丽:她老公走的时候,把什么都带走了,她什么都没有,吃了上顿没下顿,和乞丐没有什么两样。
王琼:心里的落差,一般人都理解不了的。
因为要生存,要养女儿,在痛苦了半年之后,王琼决定去北京打工,不过,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王琼的心里憋起了一股劲。
王琼:总有一天,我可能还会自己创业,还会生活的像以前一样好,就有这种梦想。
那么这个一无所有的单亲妈妈,是如何重新振作起来,又是怎样一步步实现自己的创业梦想的呢?
泗州戏,是泗县最有名的地方戏,其中以讲述四仙女和崔自成爱情故事的《打干棒》最为经典,王琼以前最喜欢这出戏。可自从没了家,之后的很多年,王琼都没有再看过这出戏。她想忘掉之前所有的痛苦经历,开始新的生活。
2005年3月,王琼一个人去了北京,她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新找到的饲料销售工作上,因为能吃苦,又肯动脑筋,3年多时间,就从小职员升到了华东区的经理,大家都觉得,王琼已经忘了过去,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可2008年底,她却突然决定辞职,要回安徽老家。
王琼:我从公司离开的时候,是我业务发展顶峰的时候,年底公司开表彰会的时候,我就把初步的想法,跟我们公司老总沟通了一下,我说春节以后不来了,我不来了,他说,啊,你不来,干嘛,我说我回家创业了。
放弃非常有前途的工作回家创业,对王琼来说,意味着再一次失去稳定的经济来源,母亲为此大发雷霆。
母亲:我坚决反对,我始终都不支持,又没有钱,有钱能办事,你没有钱怎么办呢,她非要来。
缺少资金,家人强烈反对,王琼却非常坚决,她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不用投资多少,就能创业的商机。
这里是泗县畜牧局的一间会议室,最近几个月,生猪的行情很差,王琼召集了当地一些养殖户,来商量对策。2008年底,王琼决定辞职创业,第一步就是想把养殖户联合起来,创办一个养猪的专业合作社。
王琼:合作社法颁布实施以后,在我们县里还没有,(合作社)也是有利润的,一个买两个卖,中间的差价我们会有一部分的利润,按照农民专业合作社法的要求返还给社员。
因为成立公司需要投入的资金比较多,王琼没有钱,她的想法是,不花太多钱,把分散的养殖户组织起来,成立合作社抱团发展,然后通过合作社低价买进饲料和兽药,再进行销售,这样既可以帮养殖户降低成本,自己也能创业。
王琼:比如说,一袋饲料的成本价是两百,市场价是200元一包,我们以合作社的方式,带了几个农民抱团,去和厂家谈这个生意,他的出厂价可能是180元(一包),我们会跟他谈到170元(一包),我拿回来以后,外面是200嘛,会有30元的利润,我们就给他(养殖户)180元(一包),他(养殖户)就省了20元,我们还赚了10元。
养殖户能得利,自己也能创业,王琼盘算得好,可成立合作社这事却并不那么容易。从2009年上半年开始,她几乎天天都在村里拉人加入,可当时泗县根本没有合作社,没人相信她,都不愿意加入。
养殖户:她说,你加入我合作社,饲料我保证比别人便宜,兽药也是按照批发价,猪出现问题了,免费给你诊断。
记者:这不是说的挺好的嘛,为什么不加入?
养殖户:我不相信有这个好事,一开始我哪能相信有这个好事,好像跟天上掉馅饼一样。
辛苦跑了一年多,王琼也只拉到了30多个人。就在这时,她却出事了,还差点把命给搭了进去。
2010年的5月,王琼用面包车拉着几个养殖户从县城回村里。
王琼:车子走到这里,过了这个桥的时候,有一个桑塔纳车它要超我的车。
有人超车,王琼准备避让,对面却刚好驶来一辆大卡车,她下意识地打了下方向盘,车却突然失控。
王琼:就从现在这个位置,就滑到我们现在站的这个位置,顺着这里翻了一个圈。
记者:从这翻下去的?
王琼:对,对,顺着这里就滚起来了,滚起来又滚了一个圈,就撞到那棵树上去,撞到那边那棵树上去了,树都给撞断了,等我缓过劲来的时候,我发现身上都是血,我当时头破了,鼻子也破了,我一看,他们躺的躺,出去的出去,那门给撞开了,车上的车上,地上的地上
王琼死里逃生,这次车祸却也让她花了9万多的医疗费。不过,命运似乎并不愿意对这个女人好一点。从车祸中恢复后,王琼刚建起自己的养猪场,这时,她却又被查出了癌症。
王琼:一段时间,我就感觉特别晕,到徐州医学院,第四人民附属医院,进行了一个初步的治疗,就是去检查,医生一开始没敢告诉我,后来我听我旁边的一个人说的,病友说的,她说你这个恐怕怪难哦,恐怕怪厉害的,她跟我说这个病叫,绒毛膜癌
本来生活幸福美满,却在一夜之间被抛弃,辛苦四年,打工抚养女儿,以为想到了好点子,不顾一切,回家创业,事业没干成,却一次又一次被推上绝境。
王琼:每次化疗,对我来说,生不如死,非常的痛苦,这个痛苦不是来自于心理上的,是来自于身体上的,一种强烈的,非常强烈的折磨,痛苦。
母亲:我想想我的女儿,王琼太不容易了。
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身体扛不住,创业看病,打工挣的钱也花光了,王琼接下来又该怎样面对生活的重负呢。
面对生活一次又一次的重击,王琼心力憔悴,可她却从没想过放弃。
王琼:只要认准了目标,心里有成功的渴望,其他的都不重要。
魏勤生:她是打不死的小强。
两次死里逃生,王琼选择继续创业。尽管承诺的很好,可养殖户却始终不太相信,到底该如何打破养殖户的疑虑。弟弟背着她做的一件事,让王琼找到了方法。
这里是泗县屏山镇的一个集市,每逢阴历尾数1479的日子,附近的村民都会到这里赶集,集市的角落里,有个仔猪交易市场,是王琼在2011年建立的。
今天,养殖户姜桂英,想在这里买一些小猪,可最近行情不好,生猪卖不上价,他觉得110元一头的价格有点难以接受。
养殖户姜桂英:这个猪最低得六百斤料子,1元6角一斤,(猪长到)200斤,5元钱一斤,卖一千元钱,去掉料子,白喂,还贴钱。
看到姜老汉,有些犹豫,王琼跟他说了几句话,最后,姜老汉不但买了11头猪,还答应加入王琼的合作社,这个每年只能卖出3万头仔猪的小型交易市场,就是王琼把合作社规模迅速做大的关键。那么,王琼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两年时间把合作社的社员增加到了300多户呢?
强烈的求生欲望,加上积极的治疗,王琼的癌症得到了控制,可这时,合作社还是30多人,规模做不大,王琼也挣不到钱。2011年初,身体刚刚恢复,王琼就又开始四处拉人,可很多养殖户都觉得王琼给的各种承诺,只是说得好,根本做不到,铁了心不肯加入。
养殖户郭维江:一个女人,是否能治好这个猪病,不太相信。
这时,弟弟背着王琼做的一件事,让她非常气愤,却也让她找到了把合作社迅速做大的方法。2011年5月,王琼的弟弟背着她,从江苏买了一批小猪。
弟弟:当天去的时候,逮了大小有90头,在路上的时候,就发现死了几头,到家的时候,死了将近20多头。
这次买猪的经历让弟弟损失了6万多块钱,却也让王琼想到了一个扩大合作社规模的方法。
2011年10月,王琼建起了泗县第一家仔猪交易市场,提供优质小猪,吸引当地养殖户,并赢得他们的信任。随后,王琼从小猪开始,主动记录养殖户的信息,对卖出的猪进行追踪服务。从买进到出栏,让养殖户每一步都能感受到自己提供的,实实在在的服务,而不只是口头承诺。
养殖户:后来经过实践证明,她确实能治好猪病,确实能帮养猪这一块的防疫,技术都给搞好,才参加她的合作社的。
王琼:2012年,2013年,这两年多,是我们合作社,社员快速发展的这样一个过程,如果我现在不控制的话,我跟你说不控制的话,我现在五六百人都有的。
随后,王琼又跟一些研究机构合作,为养殖户提供疫情和行情的预测服务。最近生猪行情一直不好,王琼的合作社门口的大屏上,显示的却是,希望养殖户增加后备母猪的存栏量,迎接年底猪价的上涨。
养殖户:我们家底有限,整群一死,说不定就是三二十万,或者十万八万的,十年八年说不定都翻不了身,王琼如果及时判断,比如说,疫情什么时候开始,提前预防的话,基本都能杜绝这类事情发生。
帮养殖户降低养殖成本和风险,合作社的作用越来越大,王琼的声望也不断提高,她的一些预测,甚至成了社员们把猪养好的关键。合作社进入正轨以后,王琼又承包了300多亩土地,建起了一个果蔬种植基地,把猪粪利用起来,循环发展,这个种植基地,每年又额外给王琼带来200多万元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