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平潭县：一个健忘者的财富谜团《致富经》

　　“都出来！都出来！”

　　平静被突然打破，一场关乎生死的战役打响了。

　　自从进入7月份，林爱福就会变得紧张，因为池塘里的鱼迎来了一个永远无法消灭的天敌。而这批鱼的生死关乎林爱福一个蛰伏三年的财富计划，为了这个计划，他压上了全部身家，并且伴随着生命危险。

　　林爱福：你别把我拉下去，把我拉下去两个人就就都上不来了。

　　2014年7月15日，林爱福把记者带到了这里，因为不熟悉环境，记者好几次都陷进了沼泽，而林爱福却告诉记者，这片沼泽地就是他财富的起点。

　　记者：你掉进过几次？

　　林爱福：刚开始来的时候掉进去过两三次，现在不会。

　　记者：因为你不知道哪是哪，就跟我现在是一种感觉。步步陷阱啊。

　　这片沼泽和林爱福的财富有什么关系？

　　记者：这片沼泽，到底给你带来多少财富，你这么拼命地往这块。

　　林爱福：还不知道。

　　记者：不知道，不知道你就敢来。

　　林爱福：对。

　　这池塘里的究竟又是一种什么鱼？

　　池昭稳：这种鱼能够在空中飞跃，能够抓小鸟。

　　那个永远无法消灭的天敌又是谁？

　　高建福：人力不可抗拒的东西。

　　林爱福的财富就像一个谜团，可记者还未解开之时，林爱福这个人又像一个谜一样，让记者更加好奇。

　　记者：温度计带了吗？

　　林爱福：哎呀，忘了，回去拿。

　　记者：路是不是走错了，怎么往回走？

　　林爱福：手机忘了拿。

　　记者：林总，您干嘛去了。

　　林爱福：帽子又忘了。

　　记者：又忘了。

　　林爱福：经常性的。

　　记者：几乎每天都会忘。

　　林爱福：每天都有这种事。9岁前后一两年时间，是断片的，没有记忆。

　　9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林爱福说他没有记忆呢？

　　福建省平潭综合实验区，福建省第一大岛，中国第五大岛，是中国大陆距离台湾岛最近的地方，在林爱福心里，这里是他最安全最温暖的家乡，直到9岁那一年的那一天……

　　一个平静的下午，突然有人尖叫，远处海边上分明躺着一个小男孩！他被海浪一次又一次的卷进海里又拍回岸上，那个小男孩正是林爱福。

　　哥哥：很穷的，家里都没有什么食物。去海边捡。不小心一滑，那个浪很大，漂了以后，唰唰唰至少有十来分钟，给他送到县医院抢救的时候医生都宣布死亡通知了，让家里准备后事。

　　林爱福整整昏迷了28天，就在家人都放弃希望时，他居然奇迹般地醒了过来！家人喜极而泣，说孩子捡了条命，可林爱福却懵了，他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林爱福：到现在为止都回忆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个过程。

　　那次意外之后，家人发现，林爱福变了。

　　哥哥：几乎人变样了，很乖了，读书时候也很刻苦，很努力的。

　　记者：之前不努力吗？

　　哥哥；之前吊儿郎当的，没那么勤奋。

　　家人很欣慰，觉得林爱福长大懂事了，可这变化的真正原因，只有林爱福自己心里清楚。

　　林爱福：三四年级的时候记忆力就不行，会经常忘记。就是人家走到我面前，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我什么称呼，但是我就想不来他是谁。

　　厂长高建福：有一种健忘症，今天说这个事情，明天忘记掉。

　　记者：经常这样吗？

　　厂长高建福：这个很经常。

　　朋友丁斌：有时候给人家打电话，电话打过了，我在旁边都听他打过了。等一会说，等一下，我要给谁谁打一个电话，我说你不是给人家打过了。他说，哦。

　　那次意外后，林爱福发现自己的记性越来越差，别人背一个单词要两分钟，他要花半个小时；别人背一篇古诗要半个小时，他要花上小半天，可他凭着惊人的毅力和反复记忆的办法考上了厦门水产学院，还连拿了三年奖学金。

　　大学同学屠耀华：走廊上拿一张板凳，硬木板凳，然后全身就穿个裤头。在那边借着走廊里的灯光在那边读书。

　　现在，林爱福的头上还有那次意外留下的疤痕，这个疤痕时刻提醒林爱福要刻意去记一些事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林爱福养成了一个习惯，有事就一定要记录下来。可麻烦还是来了，而且还是一个关乎上千万元的大麻烦。

　　1999年，林爱福下海经商，加工一种叫刺鲳的海鱼出口到国外。靠着刺鲳，林爱福赚到了第一桶金。可到了2003年，他却突然和当时最大的客户闹翻了。而闹翻的原因就是林爱福的“失忆症”。

　　林爱福：我们当时跟日本的客户谈刺鲳的价格，定好的是2元八角，但客户后来跟我们定合同的时候，说我承诺过他2元4角。

　　林爱福现在还留着当年的纪录，本子上清清楚楚写着刺鲳2元八角一公斤。

　　林爱福：这里，刺鲳，2块8。

　　记者：这是当年的记录是吧。

　　记者：那日本客户为什么会说是2元4？

　　林爱福：所以说我就忘了，是不是他们说2元4角能不能做，我随口嗯了一下，还是怎么的，我就不记得了。

　　双方谈定的价格到底是2元4角还是2元8角，林爱福怎么都想不起来。最后，双方谈崩了。

　　记者：那当时你为什么不妥协？

　　林爱福：这个没办法妥协，因为做生意，这个生意要亏本的。

　　因为这件事，林爱福失去了他最大的客户，一年上千万的生意做不成，林爱福不得不转行。可这反倒让他在另外一种鱼上创造了惊人的财富，并上演了一段被同行奉为神话的精彩故事。

　　鳗鱼，以口感软糯鲜香著称，可抓起也很费劲，就是因为鳗鱼身上有一层黏液保护膜。

　　记者：它是要咬我吗？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福建当地养殖的鳗鱼主要都是出口日本，这个传统一直延续至今。从2005年开始，林爱福也加入了养殖鳗鱼的大军，一年有400万的销售额，在行业里并不起眼。可就在2006年，他突然停止了向日本出口鳗鱼，转而开始出口欧洲。这个决定在很多人眼里，有些不可思议。

　　鳗鱼养殖户：吃鳗鱼的关键是在日本，就是日本人，欧洲只是提供欧洲苗源，它不消费。

　　记者：市场小？

　　鳗鱼养殖户：小多了，利润也小。除非卖不出去才往欧洲卖。

　　记者：没人主动往欧洲出口？

　　鳗鱼养殖户：没有没有。

　　记者：欧洲鳗鱼的利润也要比日本差，大概差了多少？

　　林爱福的朋友林新：同等售价的滑，利润大概低了百分之三十。

　　欧洲鳗鱼市场小，利润低，而且还要重新申请各种证件，重新修建符合欧洲出口标准的鳗鱼池，重新养殖不同于日本鳗鱼的欧洲鳗鱼，总之，林爱福做的事，在别人眼里，就是吃力不讨好。那么他到底为什么要放弃日本市场，大费周章地将鳗鱼出口到欧洲呢？就在很多人看不明白的时候，2007年，中国的鳗鱼养殖户迎来了一场灭顶之灾。

　　2007年，日本突然增加了检测标准。

　　林爱福的朋友林新：新的检测标准出来，增加了199项。

　　记者：你们之前什么风头都没听到吗？

　　林爱福的朋友林新：之前的话没有，绝对没有。日本只是说要提高整体进口食品标准，但是没有说要提高多少，也没有说要提高到什么程度。

　　鳗鱼养殖户：东西说供过于求，你养的人太多了，人家买的人肯定要提你条件什么的。

　　日本单方面提高出口检测标准，福建当地很多鳗鱼养殖户的鳗鱼砸在了手里出不去。

　　林爱福的朋友林新：广东这一带的，福建这一带的，基本的话出池量也就在百分之十几，二十。百分之八十的鱼是压在那边。

　　可这个时候，林爱福的鳗鱼却在源源不断地出口欧洲。

　　员工刘海亮：只有我们这一家在做欧洲市场。

　　林爱福的朋友林新：实现了一个弯道超车，他那年的产量应该说在全中国都排得上。

　　有人说林爱福运气好，躲过一劫，可很多人不知道，其实林爱福早有准备。那么，他到底发现了什么玄机才能提早抽身？这还要从2005年，他的一场空欢喜说起。

　　2005年，一个日本客户找到林爱福，说想跟他合作。

　　林爱福：这个客户在日本，当时出口鳗鱼出口量是最大的。来厦门的时候觉得我们的鳗鱼可以，颜色也可以，当时就觉得这个客户挺大的，所以他要求我们把中转厂，包装厂重新进行整改，投了几十万下去。

　　林爱福非常看中这个日本客户，二话没说，投资40多万重新装修了烤鳗鱼加工厂，摩拳擦掌等着大干一场。可等加工厂装修好，那个日本大客户却突然没了音讯。

　　记者：那几十万投了下去，他有不跟你做了。为什么？

　　林爱福：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跟你解释。

　　就是这件事情，让林爱福开始思考和日本人做鳗鱼生意的门道。

　　林爱福：所有的主动全都操纵在人家手上，一必须你货到付款，二验收情况你不知道，他怎么说就怎么说。所谓的这种信任，是你相信他，你必须相信他，而不是他要相信你。

　　也是从那时起，当所有养殖户死盯着日本市场时，林爱福开始把目光转向欧洲。

　　林爱福：像整个福建的市场，几十万吨的鳗鱼，欧洲只占几千吨。所以大家不会把目光去注意到这个市场。但是几千吨，要是只有一家两家在做的话，也是很可观的。

　　林爱福的朋友林新：我们从过后来看，几乎细节上没有瑕疵，从市场的契机来讲，从整个货源的调配，出口的进度，他那一仗打得非常漂亮，神来之笔。

　　5年前，林爱福还因为记性差，和客户闹翻而被迫转行，而如今，他成了鳗鱼行业里的大赢家。两年时间，欧洲鳗鱼的销售额达到了1.5个亿！林爱福在圈子里显赫一时。可就在2008年，那个创造鳗鱼神话的林爱福突然消失了，圈子里紧随而来的消息，就是林爱福几乎倾家荡产，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这段视频中，逆流而上的鱼叫做大西洋鲑鱼，更多人愿意称其为三文鱼，而林爱福要养的则是和大西洋鲑鱼同属鲑科的虹鳟鱼。

　　无论是大西洋鲑鱼，还是虹鳟鱼，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冷水鱼，最适宜温度是16到18摄氏度，而水温一旦超过24摄氏度，虹鳟鱼就会出现死亡，而林爱福要做的，就是在福建大规模养殖虹鳟鱼。

　　饲料公司经理张蕉林：福建这个地方怎么能养呢？我们第一个感觉很吃惊。

　　场长高建福：你这个水温要达到虹鳟鱼的这个16到18摄氏度，在福建基本上是没有，要想成规模的话，基本上是没有，达不到这个条件。

　　虹鳟鱼的天敌，就是高温。在福建这个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地区，要大规模养殖虹鳟鱼就相当于要给自己树一个无法消灭的天敌。那么，林爱福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欧洲鳗鱼不做，偏要养殖这么难养的虹鳟鱼呢？

　　原来，2007年之后，很多鳗鱼养殖户蜂蛹涌向欧洲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同时，欧盟也开始保护欧洲鳗鱼苗。林爱福决定要尽早抽身，把目光放在其他鱼身上。

　　林爱福：别人能做，我也能做，这样特别容易一哄而上，很容易引起市场饱和。那我选择这样一个品种，门槛比较高，受地域条件限制，想一哄而上是不可能的。

　　虹鳟鱼门槛高，如果能在福建养成，就有独家的优势，这个诱惑让林爱福决定放弃欧洲鳗鱼，专心攻破虹鳟鱼难关。可就在林爱福向虹鳟鱼迈出第一步时，迎来的却是一次疯狂的经历。

　　为了克服温度的限制，林爱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用高山流水养鱼。为了找到合适的地方，他几乎爬遍了福建大大小小的山。直到一天，他经亲戚介绍，来到了福建省三明市尤溪县汤川乡胡厝村的一座山上。经过测试，这个地方无论从气温，水流量还是环境都非常适合养虹鳟鱼。林爱福高兴得像是找到了宝，马上动工修建基地，可开工的第一天，就出事了。一辆挖掘机突然陷进了地里。原来，这片最适合养殖虹鳟鱼的地方，竟然是片沼泽！

　　用了一年才找到适合的地方，这片沼泽休想挡路！这时，林爱福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林爱福找到一家石子厂，一个多月时间，十几个工人，上千吨石子，花费100多万元，把20多亩的沼泽硬是填成实地。此时，从考察市场，到寻找基地，再到正式养鱼，已经过去了两年时间。而林爱福不会想到，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在福建，夏季平均气温都在30摄氏度以上。尤其从7月中旬到8月中旬，这最热的一个月里，及时在海拔900米的高山上，中午的太阳也足以让虹鳟鱼致命。为了降温，林爱福想尽了一切办法。他自己研制一台降温机降低水温，并不断给鱼增氧，鱼池上方用遮荫布遮荫。进入7月，就停止一切喂食。每一天，林爱福几乎时时刻刻守在鱼池旁。因为自己记性不好，鱼生长过程中的每一个数据，林爱福都要认真记下，生怕自己忘记出现闪失。就在林爱福觉得万无一失时，他的第一批30万尾虹鳟鱼，在顺利生长了大半年之后，在2012年7月的一天，依然没有抵挡住24度这个极限，全军覆没。

　　那一天，工人们都不敢和林爱福说话，大家知道这次打击对他来说太重了。这几年，林爱福几乎投入了全部身家。可最后，还是输给了天。

　　场长高建福：他那天车都不能开，还是我帮他开回去的。

　　员工刘海亮：离成功太近了，好像突然间来了个晴天霹雳一样的。

　　那一天，林爱福沿着河道往山上走，想一个人静一静。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不经意的举动居然让他找到了攻破高温的关键所在。

　　那一天，林爱福走着走着，就顺手拿出随身携带的温度计沿着河道测水温，他发现上游的水温要比下游低了两摄氏度，这让林爱福一下来了灵感。他给鱼池上游一公里的河道全部遮荫，河道避免了太阳直射，水蓄到鱼池里的温度就会变低，虽然仅仅低了1到2摄氏度，但是对虹鳟鱼来说，就是生与死的界限。经过一年的摸索，林爱福把几种降温措施综合地利用起来，终于攻破了虹鳟鱼在福建养殖的难关！

　　2013年，林爱福投下的第二批虹鳟鱼出塘了，产量达到了150吨，填补了福建省规模化养殖虹鳟鱼的空白。他和当地一些风景区以及酒店合作，当年销售额就达到了500万元。

　　池昭稳：这是北方的鱼种啊，在我们南方是不大可能的，所以我们感到惊讶之中呢又有惊喜，所以我们和他有很大的合作空间。

　　现在，在天气最热的几天里，林爱福和工人们还不能懈怠，要时刻提防有虹鳟鱼因为温度过高而死亡。

　　有人曾经问林爱福，其实他完全可以找到一条更容易的生财之道，为什么还要选择这么难走的路？林爱福说出了他的答案。

　　林爱福：所有容易的事情都是短期的。做企业就是这样子，一天比一天难，但是一年比一年好过，一天比一天容易，但一年比一年难。

　　记者：你养虹鳟鱼就是前者。

　　林爱福：就是一天比一天难，但是以后一年比一年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