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漳浦县：一夜暴富梦醒之后《致富经》

　　这里是福建省漳浦县的岱嵩岛。每年9月份到第二年2月份都是岱嵩岛的渔民捕捞梭子蟹的黄金时间。

　　这个年轻人叫杨华山，他今天跟着渔民出海，就是要看看这两天他要收购的这批梭子蟹的情况究竟如何。

　　小岛的渔民都有着丰富的经验，什么地方蟹多，有一套自己的判断方法。

　　杨华山：这个位置他刚好这边有一些暗礁，暗礁这边梭子蟹比较多。

　　运气好的话，一艘这样的渔船一天的捕捞量就可以达到几百斤。渔民将铁架和网做好的笼子，扔到海里，螃蟹会自己爬到笼子里偷吃饵料。

　　杨华山：这边中间有饲料，它从这个洞钻进去。

　　记者：然后就出不来了吗？

　　杨华山：出不来了，然后就躲在这底下，就像这样子，出不来了。

　　记者：就在这里面啊？

　　杨华山：对。

　　记者：这个网是什么时候投进去的？

　　杨华山：昨天投的，然后今天过来抓。

　　记者：这一晚上得放多少笼子下去？

　　杨华山：他这样放了2000多个笼子。他是分批的，比如说今天抓这些，今天再放下去，明天再抓另外的。今天收七八百个，像隔壁船都是在收。这个区域全部是放这种梭子蟹的。

　　岱嵩岛捕捞梭子蟹的渔船很多。渔民告诉记者同样是梭子蟹，价钱差别却很大。杨华山一下子就定购了五千多斤的梭子蟹，自认为捡了个大便宜。

　　杨华山：软硬的话，手摸一下，捏一下，这个是硬的，这种就比较软。这种颜色要浅一点，它这个颜色比较深一点，（硬的）这个有肉，（软的）这个比较没有肉。软壳的这种话，价格比较便宜，硬壳的话，五六十元钱一斤，软壳的只需要二十多元一斤。

　　可渔民都说杨华山吃了大亏，硬壳的梭子蟹很受市场追捧，地头卖价就达到50多元一斤。而软壳的梭子蟹，却卖不上价钱。

　　杨国香：几乎我们拉到市场都是硬的（梭子蟹），软的（梭子蟹）一般没人要。因为红膏吃着它才有味道，软的（梭子蟹）它里面一般没有红膏，吃起来不会香，不好吃。

　　在很多渔民眼里，杨华山就是个不懂行的毛头小子，对大海一窍不通。甚至连出海捕鱼，风浪大些，都会晕船。

　　杨华山：晕船了。

　　杨木强：他不会捕鱼，这个是必须的，然后他不会养鱼，也是必须的。

　　杨文辉：有理论没实践肯定是没办法，人家也是看他说，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

　　自从五年前，杨华山回到岱嵩岛上创业，他的做法就一直饱受争议。而杨华山说他最初回到岱嵩岛，是因为他在岛上发现了一种可以让他一夜暴富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是2000年岱嵩岛修建的第一条跨海公路。岱嵩岛位于福建省漳浦县东部，是一个纯渔业海岛，之前与陆地相隔，交通不便，十分闭塞。岛上的村民几乎都是靠打渔为生。捕鱼起早贪黑，很是辛苦，所以年轻人一般都不愿意回来。

　　林晓斌：村里面年轻人特别是一些在外面读大学以后，大部分都是比较不喜欢回来，因为毕竟外面的世界比较精彩。

　　杨古松：年轻人一般出去都不愿意回来，一般都是要在外面闯，因为外面的天地比较宽。

　　2010年，从福建省农林大学食品工程专业毕业的杨华山却从厦门市回到了岱嵩岛，并扬言他在小岛上找到了一种可以让他一夜暴富的东西。

　　杨华山：因为它一个月、两个月的话就可以赚到（钱）。它如果长得好，发展得好的话，它是短时间可以见到效益的，所以那就是说这种东西的话，就适合你急于求成这种心态，一夜暴富的这种心态。

　　杨华山的说法在妻子李泽红看来有些不切实际。妻子觉得杨华山回小岛寻找机会，其实是因为大学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如意的工作。

　　李泽红：我当时觉得他是有点高不成低不就，所以最后他就放弃了找工作，就决定自己出来创业。

　　村民更不相信杨华山能在海岛上折腾出什么名堂。大家对岱嵩岛上土生土长的杨华山都很了解，他并不擅长和海打交道。可杨华山却不在乎，他觉得自己发现了可以扬名立万的机会。

　　杨华山：这个产业如果做大了，可以带动十几、二十户来养殖。因为本身大学生回来了，你做的跟这些村民一样的话，就体现不出你的价值。榜样的力量。

　　记者：就是你当时特想成为榜样？

　　杨华山：对。

　　那么杨华山口中的那种可以让他一夜暴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这个叫龙须菜，也被称为鲍鱼菜。它可以用来喂鲍鱼吃，也可以供给酒店当小菜。

　　杨华山：看中就是说，比如说这个买回来的苗一斤是两元，那它长大这么多才20天的时间，比如说这个是一两，就可以变成一斤，就可以翻10倍，就可以变成20元，就看到这种觉得这是一个来钱很快的产业。

　　2011年10月，杨华山用工作积攒三万元，进了一批龙须菜苗。他认为当时离岱嵩岛不远的古雷镇有上百家的鲍鱼场需要龙须菜，市场不是问题。如果他可以第一个在岱嵩岛养殖龙须菜，并将其做成产业，肯定能让大家心服口服。

　　杨华山认准了龙须菜，一心要成为村里的榜样，结果不久，龙须菜却让杨华山成了村里的一个笑话。

　　2011年10月，小岛遭遇台风，可是杨华山买回龙须菜苗已经两三天，再不及时投到外海的养殖场，就会烂掉。他只能咬着牙出海投苗。

　　杨华山：那没办法只能出去，出去的话海浪太大，海浪太大的话又晕船，晕船所以那时候就晕到真的不行了。在海里，因为它出去放苗的话要六七个小时，你自己想跳下去游回岸边，跳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海浪那么大，一下就被卷走了。我爸看不下去就回来了，船就回来了，那个苗没放完的就没放完了。

　　杨华山三万元的龙须菜苗打了水漂，创业还没开始就夭折了。他失败的消息在岛上传开来。

　　杨文辉：他想象说我来搞，我来养肯定会好，没想到会全部都死掉。因为他是大学生，对社会没有经验。

　　杨古松：投资那么多，都不成功。肯定怀疑他的能力，不行了。自己的事业都闯不出来。

　　杨华山：听到别人说回来败家子一样，钱什么，养一些苗都没有投，就烂在那里，大学读完没有正式的工作，回来这边做这些事情也做的不好。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杨华山脸上无光，失败的打击，大家的议论，父母掩饰不住的失望，让杨华山十分痛苦。他只能偷偷跑到没有人的地方，躲着哭。

　　杨华山：躲着哭，从小到大第一次比较大的失败，那时候还一度怀疑自己的能力。

　　可这时杨华山却得知了一个让他更加纠结的消息。妻子因为在地产公司表现出色，将会被调往上海，开拓新的市场。

　　李泽红：也就可能两年三年的时间，也还好，就是两个人还是可以经受得起的，他怕因为他在一个农村创业，那我去一个大城市，他会觉得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远，可能我以后接触到的圈子跟他接触的圈子相差会比较多，所以他肯定会有这种顾虑。

　　尽管杨华山一再挽留，但是妻子仍然选择去上海发展。杨华山十分矛盾，妻子在大城市打拼，事业蒸蒸日上，自己却在小渔村创业，前途未知。两人的距离，似乎渐行渐远，可是如果自己就这样放弃，就真的成了别人口中的败家子。

　　杨华山：你大学生回来，还是想证明自己有能力把这些事情做好。做一份事业没那么简单，不是说你想一下，不可能是说一段时间你就能够赚到多少钱，或者把事业做多大，还是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把这个事业做起来。

　　失败和妻子的双重刺激，让杨华山决心改变自己急于求成的心态。

　　这里是岱嵩岛近海的海蛎养殖区域。整个岱嵩村海蛎养殖面积达到五千多亩。

　　2012年，杨华山调整思路，决定就从岱嵩岛再寻常不过的海蛎干起。这一次杨华山找亲戚朋友借了10多万元，一出手，第一年就赚了70万元。

　　那段时间，杨华山没日没夜的工作，找客户、装货、送货，有时一天只能休息一两个小时。对海一窍不通的杨华山，现在说起海蛎是头头是道。

　　杨华山：这个壳在育苗厂育苗，苗附在这个壳子上面。它苗有钻孔，这个绳子钻过去，给它绑住。绑成一条一条的苗，然后这边绑在这个泡沫，那边绑在那个角的泡沫，就这么吊着。

　　今天杨华山要看看海蛎的长势如何。如果长势不错，他要收一批回来。为了在客户口中建立良好的口碑，杨华山收购海蛎有一套自己的标准。

　　杨华山：这种叫太平洋牡蛎，个头都很大。

　　记者：这个能行？

　　杨华山：这个还可以。肚子这边已经都够肥了，它这个空的比较少，都是白的。它个头够大，这一个有八克以上。

　　记者：怎么了？这能生着吃啊？

　　杨华山：可以，你要不要试一下。

　　记者：我吃不了。

　　杨华山：这个可以生着吃，很新鲜。

　　记者：味道怎样，好吃啊？

　　杨华山告诉记者，他对现在的海蛎并不十分满意。海蛎的养殖周期一般是一年。他说岱嵩岛这边收海蛎最好的时节是在夏季，那个时候海里藻类多，海蛎的食物丰富，长得最是肥满。

　　记者：那现在这边收的质量怎么样？

　　杨华山：现在比较瘦，它这边的话是之前没有收起来的，后面才收的，这样会比较瘦一点。

　　记者：一般多大你们才收？

　　杨华山：八克以上我们才收，到时候回去以后大小要分开，我们只收这种大的。大小的话价格会相差一两元（一斤）。

　　记者：那你现在还要收多少货？

　　杨华山：之前都收得差不多了，现在有大的我们就收，没有我们也不收了。

　　靠着严格的标准和良好的信用，杨华山将海蛎销售到福建省和山东省等地，2012年销售海蛎160吨，还在村里成立了海蛎合作社，负责统一订苗，统一销售。除了海蛎，杨华山还收购当地的马鲛鱼、鱿鱼等海产品，一年就赚了70万元，女友和村民对杨华山刮目相看。可是紧接着杨华山看上了岛上的梭子蟹，又干了一件出格的事。

　　记者采访的时候，是岱嵩岛捕捞梭子蟹的旺季。杨华山顺道聊起了怎样才能挑选到好吃的梭子蟹？

　　杨华山：你看这种梭子蟹活度很好，它都没有碰伤过。够大，这一只都有七八两。你看，活蹦乱跳的，也很凶你看到没有。

　　杨华山告诉记者，将梭子蟹翻过来，如果它能迅速翻身，就说明蟹非常健康，活力很足。

　　杨华山：这个抓，还要小心，不然它会夹到你，它这个很凶的。

　　梭子蟹在当地又被称为冬蟹，因为到冬天，它的膏才能长满，吃起来最是味美肉甜。

　　杨华山：一个看个头，二个看它里面有没有膏，这个后面。钳子周边黄黄的，就是有。就是这里面黄黄的，这个螃蟹就很好。

　　在岱嵩村，村民一般都将收来的梭子蟹养殖在池塘里，等到年底价格上涨，统一起塘销售。可是2013年12月，杨华山却偏偏要投资100多万元，将梭子蟹养殖在房子里。还放出话来，卖不上价钱的软壳梭子蟹，只要在这房子里待上20天，就能身价翻倍。

　　杨华山：差不多20天左右，20天到25天，价格会翻一倍。

　　鸥秋平：没见过，这种技术我不太了解。几十年都是这样养，养在池塘里面。

　　村民都想看看，这100万引进的设备到底有多先进。但没想到，又让大家看了笑话。一天，村民看见，杨华山厂子门口竟然趴着几只梭子蟹。接着当天，又有人发现草地里全都是梭子蟹。这可把大家给乐坏了。

　　杨华山：厂里的工人就跟我讲，门口那边有看到我们的螃蟹，还有周围的邻居说有捡到螃蟹要去煮着吃，说哪里来陆地上还有螃蟹。

　　戴武江：出去外面干别的事，就看到了，几百米吧，它不一定跑直线，有时候随便临机乱跑了。

　　杨华山跑出去一看，发现厂房的路边，草地里都有螃蟹。他赶紧检查，结果发现设备的门都打开了。

　　杨华山：今天过来看的话，我们螃蟹满满的，第二天看，螃蟹怎么没了，就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都会没掉？

　　门怎么会敞开着呢？杨华山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梭子蟹力气大，直接推开门，跑了。

　　杨华山：没想到，它是自己会把门打开，后来我们就变成这种推拉的，就是所有的这种的话，它是这样推过去，像这个推过去就把它关住了，它就爬不出来了。它再怎么顶都顶不开，省得一个个关，一个个开。

　　等到一个月之后，销售的时候，村民们都开了眼界，杨华山20元钱一斤买进的软壳梭子蟹，竟然一下子卖到了50多元一斤，翻了一倍还多。

　　郑冠军：肉非常饱满结实，非常鲜美，水质比较好，池塘养出来的，相对来说就没有这么清口。

　　那在这小盒子里，梭子蟹20天可以身价翻倍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杨华山：这个螃蟹原先壳是软的，它会通过20天的喂食以后，它的壳就变硬了，变硬之后肉就增加了，因为它在海里的话，它吃的东西比较少，我们这样给它喂的话，它就一直有进食，肉就发育得很快。

　　原来之前杨华山收购的软壳梭子蟹，是因为海里的梭子蟹多，争食物，导致营养不足。现在让梭子蟹在盒子里面，可以安静的进食，自然就长肥了。那杨华山为什么不将梭子蟹养在池塘，非要养在房子里呢？

　　杨华山：那种的话需要统一放统一抓，这种是我今天放几只进去，然后我养够了壳养硬了，我就可以马上卖。因为你传统做的话，你就跟别人没有差别。你就要闯出一条自己的路子的话，你没有创新，没有尝试新的东西，你就没有办法得到你想要的利润。

　　可是很快，随着销量的增长，杨华山又遇到了新的难题。

　　杨华山：客户就说你给我承诺是满膏的，怎么送给我都是空壳的螃蟹，工人有时候他做累了，有一天订单多，他就没办法，他为了完成任务，这样随便放进去，就没有用心去挑好。

　　原来2014年4月，杨华山在岱嵩岛做起了农村电商，在网上卖起了海鲜。可是随着订单量增长，村里找来的员工干活松散惯了，管理很困难，接到的投诉也在增加。杨华山意识到单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想要将家乡的海鲜产品做出名堂很困难。他想到了一个人。

　　他叫杨达伟，是岱嵩岛在厦门打工的年轻人。2014年10月，杨华山找到杨达伟，希望他回岱嵩岛，和自己一起做海鲜电商生意。但杨达伟却不愿意回来。

　　杨达伟：以前刚毕业，因为在农村待久了，比较向往城市的生活。

　　林晓斌：岛内相对比较闭塞一点，所以或多或少都会存在这种情况，就是比较难以找对象，特别是外面的比较不喜欢嫁到我们岱嵩村来。

　　在岱嵩岛上，曾经也流传着小伙难找对象的说法，所以年轻人不愿意回来。

　　杨华山：就把这愿景就把这个产业跟他说，我们现在已经做的规模，每天可以做多少，把这个利润率给他讲，把这个前景给他讲，包括现在的一些平台我们都在建。然后他就说可以，那就干一下，反正年轻人，回来家里创业的话，现在也是一个机会。

　　杨达伟：一起看能不能尽量把它做大一点，推往多一点的城市。

　　现在杨华山成了岱嵩岛年轻人争相效仿的对象，以前不愿意回到岱嵩岛的年轻人也纷纷回到小岛上创业，现在岱嵩岛做海鲜电商的企业就有10家。

　　陈福强：给村民带来新的理念，短短的一年时间带动村民通过网上销售五六百万元海产品。他带动了整个村里面年轻人的创业激情。

　　岱嵩岛规划2016年开始建设一级渔港，今年6月被选举为村支书的杨华山从中又发现了新的机会。他要利用当地的海鲜、美食、出海、民宿，发展渔村乐，将岱嵩岛打造成美丽渔村。

　　杨华山：中午可以吃一些海鲜，晚上可以在海边看看，吹吹海风。发展这种民宿，这边可以看海，周末一家子可以过来这边玩，然后带动一批村民，带动村里的旅游业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