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诸城往东北方向进发,沿途一马平川,无边碧野。自诸城到“高密东北乡”,七八十公里,似乎没有一两米高度的起伏和落差。大道两旁,穗花灰白的玉米林、枝干挺立的白杨树一路簇拥,满目的苍翠尽情铺张,直往天际,正如诗圣杜甫“齐鲁青未了”的赞叹。
“莫言旧居”是高密街头最醒目的巨幅广告牌,也是导航一样的一块块交通标识。未经辗转,由诸城“85后”小伙子李文丰驾驶的车子,一路直往“高密东北乡”的高粱地和电视剧《红高粱》影视基地。进入“高密东北乡”,电视剧《红高粱》里,“九儿”周迅的剧照沿路挂在大道旁的路灯杆上。路坎下,连片高粱地,高粱穗子已经勾头,气色已渐渐地接近于红,也将渐渐地过渡到深红、紫红。
“身边的那片田野啊,手边的枣花香;高粱熟来红满天,九儿我送你去远方……”接近《红高粱》影视基地时,《红高粱》片尾曲招魂般的旋律,复读机一样回响。
循着乐声走去,便看到用圆木搭起的一座寨门。寨门旁立一木牌,牌上书“土匪窝”,并刻有朝着寨门方向的箭头标志。寨门上书“花脖子山寨”。门楣上,一前一后,竟然挂了两块 “花脖子山寨” 牌子。而里面一块,字体极其酷似伟大领袖的书法,让人殊觉过于穿越和不宜。
寨门旁,不知什么时候修起了一个收费亭。门票30元一张。虽不在周末,也有数十名游客陆陆续续进入。电视剧《红高粱》遗留的一些建筑、布景,如类于土堡建筑的“土匪窝”、茅寮搭建的 “九儿殉难处”、高粱被压倒一地的“野合处”,成为游客们流连和拍照的“景点”。印着某摄影家协会马甲、身挎“大炮筒”的五六个摄影发烧友,对着“土匪窝”忠义堂或一些仿旧的床榻、木箱、陶罐之类的布景实物一阵狂拍。一些游客则嘻嘻哈哈地拉扯着,到朱亚文和周迅的“野合地”里留影。对于莫言小说《红高粱》里所描述的人与事,不少游客或许假设为历史人物和事件;而那“土匪窝”和高粱地,仿佛也随之变成了古迹名胜。
拍摄电视剧时,也许是为了方便车辆出入,高粱地里有些地方铺上了碎石而成为砂石路。拍摄电视剧那时,高粱秆茎一定长得高大、茂密,高粱穗子也会特别沉甸、深红。此后,不再为生产粮食而为连续造景所种植的高粱,不似纯粹庄稼地里的那般长势,而且高粱地里还长满了狗尾草。狗尾草是一种充满童话趣味的植物,长了一地,在儿童的眼里,也算是一景吧。
据说,作为一种粮食作物,红高粱在高密消失多年,如果没有莫言作品和莫言获取诺贝尔文学奖这件盛事,当地人很少会记得高粱。当年,张艺谋、巩俐凭借一部电影《红高粱》,蜚声海内外。同时,也让人们记住了“高密东北乡”。电影《红高粱》放映那年,我在桂西北乡村当教员。一个圩日下午,乡政府旁的电影院正在放映此片。我居然旷大课,偷偷地去看了这部电影。许多年过去,每次想起,总是感到小小的愧疚。
据媒体称,当莫言获取文学诺奖后,当地领导欲打莫言牌,并投巨资大量种植高粱,以弘扬红高粱文化。《中国青年报》因此刊发了《高密难道要改称红高粱市?》的犀利评论。对于官方欲将大规模的“打造”一事,莫言的回应是“不可当真”。不过,无论如何,莫言的名人效应仍不可低估,而且仍将不断地升值。
眼下,电视剧《红高粱》影视基地里,除了保留拍摄电视剧时搭建的一些建筑和布景;另外,一些亭台、观景台正在兴建之中。与之相配套的“高密东北乡”的民俗文化街,也正在建设之中。我想,低产量、低效益的高粱地,因为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而成为“高密东北乡”的一道文化景观,正源源不断地吸引八方游客,这也算是小说家莫言福泽乡邻的一件大好事。
1987年拍摄的电影《红高粱》大部分景取自宁夏镇北堡西部影城。而有高粱的片段,则在高密拍摄,但不知道是否与电视剧《红高粱》同在一片高粱地里。如同在,则可将相关影视的场景合二为一,统一布局、综合搭建。说不定,还建个什么“红高粱纪念馆”之类,那么,《红高粱》的内涵和外在的硬件则更丰厚扎实了。当然,这么个雄伟的规划,有关专业人士或早已考虑妥当,而且正在全力筹资、融资,并同时开工兴建之中,不值一个远来游客置喙。
这都是为了让《红高粱》可持续发展嘛。
遥想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小说《红高粱》发表后,莫言拿到的稿费才区区几十元。张艺谋买《红高粱》版权,也才800元。据说,当年,还在拍摄电影《老井》的张艺谋向莫言提出要买《红高粱》的电影版权。张艺谋因在挤公共汽车时被人踩断了鞋带子,只好一手拎着鞋子,光着一只脚,一瘸一拐地找到莫言。看到张艺谋兵马俑般古朴的面相和光脚的模样,莫言觉得分外亲切。张艺谋则有点顾虑,说自己没有多少钱,莫言说没有关系,你拿走吧。莫言因此得到了800元的小说版权费,外加编剧之一的报酬1200元。
谁也没想过20多年之后,《红高粱》才迎来它的巅峰时代。这一切,都有赖于莫言获得了文学诺奖。50集电视剧《红高粱》,制片方买莫言的改编版权花了1000万元,编剧费1000万元,导演费也在1000万元以上。“九儿”周迅片酬更是高达3000万元。
不能说,《红高粱》成就了张艺谋和巩俐们,以及它的小说作者莫言。至少能说《红高粱》,让全中国乃至世界一部分人知道了山东高密,让越来越多的人相继了解高密。从而,也让人看到了文学品牌的价值。
齐鲁大地辽阔雄浑,大师辈出。从先秦的孔子、孟子、荀子到当代以讲故事写故事为营生的小说大家莫言,这方水土为中国为世界养育了众多的思想巨人和文化巨匠。
而位于胶东半岛和山东内陆结合部的高密市,文化根基一样深厚。据《金楼子·兴王篇》记载,“高密”是大禹的字。粱元帝萧绎在书中说:帝禹夏后氏,名曰文命,字高密。
而莫言老家“高密东北乡”,其实是高密市大栏乡,只因为大栏乡位于高密市东北方向,故而谓之“东北乡”。
“莫言旧居”在大栏乡的平安庄。一座围了一道不高土墙的院子。院子不大,院门不高。院门旁挂了个“莫言旧居”的牌子,捡选了伟大领袖字体。
进了院门,院子相对宽阔一些,但旧居也只是一溜排开的老宅子,很是低矮,也不宽敞,屋内屋外陈旧不堪,似乎没有重新修葺的痕迹,名副其实的旧居。屋里没存有什么家具,墙上悬挂旧照片,与莫言青年时期和电影《红高粱》有关;另有一幅,是莫言和文学诺奖得主、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的合影。
据说,莫言刚获诺奖那阵子,很多人蜂拥而去,为了沾一沾文曲星的文才,抠掉了老房围墙的不少泥土。
莫言对于自己的旧居,至少在目前,并没有刻意让它成为特别的景点,所以,“莫言旧居”也没有请什么书法大家题名。许多年前,莫言也不像已经出人头地的人那样,回老家建起一栋比较堂皇的或只是很普通的民居楼。可正因如此,“莫言旧居”才得以保全古朴的原貌原味。较之一处老宅,一栋新楼是没有故事、没有想象力的,也是让人无从遐想和怀旧的。
“莫言旧居”紧邻一条接近干涸的河。河床里余下浅浅的积水,还有一丛丛扬花的芦苇。河岸耸起一道高大的堤坝,河坝几乎平齐旧居的屋顶。
就是说,河坝如果沿村子绕上一周,足以将“莫言旧居”和旧居旁的一些农舍围成一个盆地。即便没有环绕,“莫言旧居”也没有稍显开阔的视野,再加上密林掩隐,如局促于旧居里,无法高瞻远瞩。我不识所谓的风水学,因此,“莫言旧居”的位置和莫言本身,一时让人无法想到那个叫“地灵人杰”的成语。
也许,传说中的“人杰”,在大多数传统国人的眼里,是指“满朝朱紫贵”,是指权倾一方的高官吧。如果从这个方向看,莫言不算“人杰”,哪怕给他安上相当于什么级别的官衔。而大凡出高官的地方,风水师都绘声绘色地把大官的老家描成虎踞龙盘之地。
一脸黄天厚土、沉重质朴、大智若愚的莫言,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人。
去莫言旧居,是9月4日。已是初秋,高密一带的高粱,正待秋风一一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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